在不到十年的時間裡,有關社會責任投資、企業社會責任、以及各種“既作公益,又能賺錢”(doing well while doing good)的概念都被裝進了“影響力投資”(impact investing) 這一新概念的大口袋裡。而卡文特基金會(Calvert Foundation)作為引領這股潮流的先驅者,涉足該領域的時間還要更長。作為一家非營利機構,他們自己發行債券,並引導債券收益流向社區發展項目。
卡文特基金會負責戰略事務的副總裁瑪戈·卡恩(Margot Kane)近期和“華頓社會影響力項目”(Wharton Social Impact Initiative) 的新興市場戰略總監尼克·阿什本 (Nick Ashburn) 展開了對話,探討如何將資本引向需求最為迫切的高影響力專案。
以下是對話文字編輯版。
尼克·阿什本:讓我們從頭說起。卡文特基金會是個怎樣的機構?它是如何起步的?
瑪戈·卡恩:這個問題真好。我們能夠起步還要感謝兩位創始人希爾比和古菲(Wayne Silby and John Guffey)。他們建立了美國第一家社會責任共同基金公司卡文特投資公司。他們非常想找到一種方式,將市場上流動的數額龐大的投資資產集中起來,隨時引導這些錢流向具有高影響力的美國及國外社區發展投資項目。
當時,絕大多數基金,或者說絕大多數處於管理之下的基金都僅限於投資公共股票和公共債券。真正需要資本的那些高影響力項目,特別是低收入社區的項目,卻沒有管道獲得資本。因此,他們發明了一種社區投資票據。通過這種方式,就能連接在更為龐大的資本市場中流動的資本,並將這筆錢投資到規模較小、更加細分的社區開發和國際發展市場。
阿什本:我們知道,影響力投資是業內一個比較籠統的稱謂。但你們扮演的角色卻是如此與眾不同。能不能進一步介紹一下卡文特在影響力投資領域的角色?你們如何看待自己的位置?
卡恩:我們毫不掩飾地將自己視為這場運動的先行者,早在這種項目被稱為“影響力投資”之前我們就開始了。這些年類似的說法還有不少。
我們從事這項工作已經有20年的時間了。我們從幾千、幾萬投資者那裡籌集到了10億美元的資本。而“投資者”的身份才是最值得說道的部分。我們從散戶那裡籌集資金,那些普通的美國人,只要擁有經常帳戶或儲蓄帳戶就行,有經紀人帳戶也可以。簡單來說,你可以根據自己住在哪個州來購買我們發行的債券。這在影響力投資界確實比較少見。
絕大多數投資社會影響力項目的人都屬於高淨值人群或者機構。一部分是因為監管門檻,另外其中還反映了一定的經濟學原理。但是我們能夠涉足更加廣闊的市場,這讓我們與眾不同。我們打開了一扇通往資本市場的、景色全然不同的窗戶——投資美國和新興市場的高影響力項目。
阿什本:你們在這個領域很長時間了,可以說見證了它的不斷成長。你以及卡文特基金會都目睹過哪些重大變化?現在有哪些趨勢值得我們關注呢?
卡恩:數以十億計的錢正源源不斷地投入社會影響力項目,因此現在真的是一個令人熱情高漲的時刻。你能看到各種各樣的機構。有的慈善機構做這份事業做了20-30年了;還有高盛(Goldman Sachs Group, GS-US)、黑石(Blackstone Group, BX-US)這樣的大企業。後者剛剛涉足這個領域,但卻掌握著來自華爾街和投資者的巨額資源可供調用。
不過,這個行業一般來說仍有一些問題極待解決。一些發展趨勢也愈發明朗。一個問題就是規模。讓我們打個比方。現在你想要做影響力投資。在某個市場有一個中等規模的基金。我隨便說個數字,比如 3,000 萬美元。另外還有養老基金。根據美國勞工部最新發佈的資訊以及《職工退休收入保障法(ERISA)》的指導方針,現在養老基金也可以投資社會及環保項目了。比如說這兩者中有一個想要投資某個影響力投資基金。
養老基金的最低投資規模比如說是 7,500 萬。而那些小基金規模都不大,同時資金池卻很龐大。兩者之間幾乎沒有仲介。所以說,我們認為這個行業正在形成一種趨勢,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如何建立仲介管道,也就是建立一種逐步的流程,用養老基金的錢或者基金會的捐贈基金做投資,為每個人打造一個更好的社會。
而等號的另一邊,也就是資金投向的那一邊,我們看到五花八門的市場紛紛湧現。不僅是融資,還有小額信貸、小企業借貸。可再生能源目前真的很熱門。平價醫療服務和創新醫療技術也值得期待。食品獲取、食品系統與加工也是成長比較快速的領域,利用了較早期的公平交易、生產商/小農農業投資。Root Capital等很多機構在這個領域已經做了 20 多年了。各種市場層出不窮,令人感到振奮。
阿什本:我們的確看到對影響力投資的關注度呈爆炸性增長。你如何看待你們這個空間內的競爭?特別是你們所在地區和市場的競爭?
卡恩:競爭很大程度上是好的。我們渴望競爭的存在。因為就募集資金而言,我們要花費大量時間來向金融服務業的人解釋我們究竟是怎樣一個機構。我們總是顯得那麼格格不入。所以像我們這樣的異類越多,我們就越可能更快地被大家普遍接受。然後就會形成一種趨勢。
我們會變得越來越主流,說我們 “是一個小型利基市場,要靠邊站” 的人也會越來越少。從數量上來說,我們現在仍然是少數。另外就投資這個領域而言,競爭總是好的,對吧!這樣有利於借方或者正在籌集資本的人。因為這降低了他們的資本成本。但是有時候競爭會對市場造成扭曲,大量的補貼資本會對市場造成衝擊。那樣是不好的,因為會把私人資本擠出市場。
其中有一些細微差別。但考慮到資本市場資源的龐大,競爭越多總體來說還是越好的。因為我們需要把這塊餅越做越大。
阿什本:你如何看待全球趨勢?我們看到影響力投資已然成為一場全球性的運動。你們是不是僅關注美國市場?會不會關注其它新興市場呢?
卡恩:我們將一半左右的投資組合投入新興市場。我們僅在美國籌集資金。這是我們目前的架構。但我們也會時常與國際投資者和基金共同投資,從主權發展基金到國際私人基金會都有。
我們看到,目前有更多的機構資本處於活動狀態,特別是在歐盟和英國。我們還發現,印度等國也有意大力支持影響力投資。股市的限制還比較多。這說得通,部分原因是受新興市場發展階段所限。通常情況下,必須先確保股市運轉良好才能建立良好機制的債務市場。另外,新興市場的風險會更高,投資者願意承擔更多風險。
目前你會看到一股愈演愈烈的風潮。私募股權領域必然是這樣的,但是固定收入領域卻表現得較不明顯。而我們則專注於後一個領域。我們往往是某個槓桿基金的第一個、甚至是唯一一個投資方。而股票投資者卻有很多。我們介入的時候基本上是沒有債務的。這一點很好,我們學到了很多。
不過,目前最主要的趨勢之一就是這種合作的理念。也就是說你會有多元化的資本來源,你需要資本堆積,以滿足市場需求。這其中經常包括一些用於技術援助和能力建設的資本撥款。這是因為如果這個市場存在可供投資的機會,例如印度的平價私立教育就屬於可供投資的機會,那麼銀行肯定早就投資這塊市場了。
市場中的資本要逐步建立。你要能使手頭上的資本來源活絡,敏銳地滿足市場需求。那可能是我們目前看到的最主要的一個趨勢。
阿什本:談到資本堆積,以及資本撥款的重要意義,那些因素對市場長期保持旺盛的生命力有哪些影響?你們如何在資本堆積中有效地利用資本撥款?
卡恩:這個問題真的非常好。我認為是整個行業生死存亡的關鍵。我們看到過很多或正面、或負面的案例。但我時常提醒自己:比如說美國政府已經對煤炭行業、鐵路行業實行了數十年、甚至長達一個多世紀的補貼。但卻沒人會將那些行業看成是接受補貼的行業。
在我們今天的觀念裡,很多市場化的行業其實都接受過補貼,或者以各種方式繼續接受補貼。因此關於補貼的問題很複雜。但是就資本撥款接下來應該達到一個怎樣的量級、它最能發揮作用的領域有哪些,卻有很多文章可以做。
一個是槓桿:要知道每一塊錢的撥款既可以直接用於投資某個項目,也可以直接用於房屋建設,但也可以投入槓桿金融,5倍、10倍、20倍,如果你搭配合適的私人資本。而那或許是資本撥款最有效的利用方式之一。
另一方面,投資行業的創新與研發也很重要。究竟怎樣的干預最有助於改善貧困人群的生活品質?甚至消除貧困?哪些類型的城市基建、哪些類型的公益專案和服務才是最重要的呢?
投資者並沒有辦法直接投資那些研發項目,也無法說 “好,這種干預最適用於此種情況,我們可以加以複製並擴大規模。” 資本可以發揮作用,但這需要慈善機構和政府的資金支援。而這並不僅限於影響力投資。絕大多數行業的研發都需要一定程度的補貼。我認為以上就是兩個最需要慈善事業發揮力量的領域。
阿什本:和個人投資者合作有哪些挑戰嗎?在做這類投資以及資本堆積方面?
卡恩:我們確實需要更多的證明來顯示……我們不會要求投資者承擔機構投資者以及基金會需要承擔的那種風險。因為人們把自己的存款交給我們做投資,各州的監管機關也會盯著我們,他們會說:“他們用大家的存款想要作什麼?”
我們必須要成為高度謹慎的受託人,需要有完美的資產負債表,要能夠 100% 的按時還款,我們過去始終是這樣做的。環境要求你絕對不可以有重大失誤,也不可能重來而讓每個人都滿意。作為散戶投資市場中規模很小的利基業務,你沒有犯錯的空間。我們的業績必須無懈可擊。而當你身處一個極具實驗性的社會和資本市場的最前線,這些都是比較高的門檻。
《K@W》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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