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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2023/03/29 更新，隨著美國對晶片製造設備輸中的規定越來越嚴格，美國和日本 2022 年出口中國的晶片設備出口出現三年以來首次下降，日本和荷蘭目前尚未祭出出口限制的措施，意味著未來隨著出口禁令出台，中國半導體可能會面臨更大的危機。
編按：日本預計將於 2023/07 實施有關半導體設備的出口限制，詳細內容可以參考這篇文章＞＞＞日本半導體設備出口限制！會造成哪些影響呢？
2023 年年初，中國人民手舞足蹈，歡送清零政策，迎來嶄新生活——或者說，回到以前那正常的生活。中國內政逐漸恢復正常，城不封了，小區打開了，北京的三四環開始堵車了（也是拜不限號政策所賜）。就連多年以來，在太平洋對岸與中國針鋒相對的美國，都悄悄地在網絡防火城的牆內牆外，送上新年賀詞：
美國樂觀地認為，歡慶農曆新年的同時，我們可以與世界各地的朋友和盟友攜手，為所有人創造更好的未來。
資料來源：Twitter
美日荷為什麼要限制晶片製造設備輸中？
那麼，為什麼在 2023 年春節後，美國與日本、荷蘭這三個沒有地理鄰近性的國家，卻跨過東西半球，達成共識，限制晶片製造商將晶片設備輸往中國？
原因是因為國際關係中的現實主義。拜登政府不僅延續川普政府的貿易戰，甚至將貿易戰提升至科技戰。其目的是要減緩中國的崛起，削弱中國在亞洲、乃至於全世界的產業影響力。芝加哥大學約翰．米爾斯海默（John Mearsheimer）在 2021 年底的外交事務雜誌（Foreign Affais）上寫道：
因為相對實力，而不是絕對實力，是在國際政治中最重要的事情。現實主義的邏輯表示，制定美國政策的人應當一邊努力減緩中國經濟成長，一邊維持——最好是提升——美國對中國的領先。
半導體成為現實主義的外交工具。就像是十九世紀的蒸汽機、二十世紀的石油和網際網路，半導體成為強大國家垂涎的目標產業。英國掌握蒸汽機的精髓，推進工業革命，將英國從歐陸西北的蕞爾之島，改造成永不見黑晝的日不落帝國。現在，美國要牢牢掌握二十一世紀的蒸汽機，也就是半導體，不讓半導體產業成為中國登峰世界的產業工具。
無論是川普或拜登，美國政府或多或少遵循以現實主義為核心的中美經貿政策。因此，美國希冀透過與荷蘭、日本組建半導體聯盟，達成對抗中國的目標。按照媒體的報導，荷蘭公司艾司摩爾（ASML）與日本公司尼康（Nikon）將會受到美日荷協議的限制，無法出口深紫外線光刻機（DUV，Deep Ultraviolet Lithography）以及極紫外線光刻機（EUV，Extreme Ultraviolet Lithography）給中國。
美日荷協議會造成什麼影響？
最直接的影響，當屬艾斯摩爾與尼康。中國政府對於芯片產業的重視眾所皆知，若能搭乘中國對芯片的高度需求，身為上市公司的艾斯摩爾與尼康自然有更多機會，進軍中國市場。無法販售 DUV 和 EUV，將會導致艾斯摩爾與尼康的客戶數量下降，影響利潤。
艾斯摩爾當然想進入中國市場。2022 年年中，艾斯摩爾執行長彼得．溫尼克（Peter Winnick）半帶威脅地說，「如果沒辦法把光刻機賣到中國，中國將會在三年內成為這門技術的專家，到時，艾斯摩爾或許得從全球光刻機的市場中退出來。」今年 1 月月底，彼得．溫尼克在訪問中再度表示，「這代表我們不會賣極紫外線光刻機給中國，但是我們仍然可以賣深紫外線光刻機、度量工具和檢測工具給中國。」
資料來源：ASML
彼得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站在美國政府的立場，美國領先中國的產業實力，遠遠比艾斯摩爾的營收更為重要。無論是深紫外線光刻機或者極紫外線光刻機，度量衡工具或者檢測型工具，艾斯摩爾都必須做足心理準備，失去中國這塊市場。
站在中國的角度，中國失去購買全世界最先進的光刻機的機會。對於中國半導體產業的發展，的確造成重大影響。中國政客標榜的「芯片自主」，就像是民主國家政客在選前開的大大支票，例如保證經濟成長率、打擊都市房價，聽聽就好。
1984 年，中國政府還在商討對外國開放哪些沿海城市，批准甚麼類型的外資。在這份名為「国务院关于批转《沿海部分城市座谈会纪要》的通知」官方文件中，天津、上海、大連、秦皇島、煙台、青島、連雲港、南通、寧波、温州、福州、廣州、湛江和北海十四個城市拔得頭籌，躋身中國對外開放的幾座大城市。同一年，艾斯摩爾在荷蘭成立，研究半導體。
差距將近四十年，如何比？
這項由美日荷達成的晶片協議，在本質上將會再度拉開中國芯片發展與其它芯片重鎮國的差距。其因在於，協議的本質不是彼得眼中的買賣問題、商業糾紛，而是政治，美國政府是鐵著心要阻礙中國的晶片發展，而它的確有實力辦到。
美國外交政策亦不只是簽署一條協議而已，而是會搭配其它的政策，例如制裁中國的晶片公司——長江存儲、中芯科技已被列入美國制裁名單中。美日荷的這項晶片協議，是中美貿易戰一系列政治角力的其中之一。往後我們將能目睹更多類似協議的成形，例如美國與澳洲簽署禁止出口關鍵礦物給中國、美國與南韓簽署禁止出口半導體給中國。
經濟協議背後的政治本質
中國看得很仔細，亦很透徹，很清楚美國的立場。按照環球時報的原話，「华盛顿还发起了一场『没有枪声的战争』。」 2023 年春節後，中國外交部召開例行性記者會，甫就任的中國外交部發言人毛寧表示：
美国为了维护自己的霸权私利，滥用出口管制，胁迫诱拉一些国家组建遏制中国的小圈子，将科技经贸问题政治化、武器化⋯⋯最终只会堵死自己的路⋯⋯有关方面应从自身长远利益和国际社会共同利益出发审慎行事。
在隔日的記者會上，毛寧再次強調：
⋯⋯中方坚决反对美方泛化国家安全概念，滥用国家力量无底线、无理打压中国企业⋯⋯是赤裸裸的科技霸权⋯⋯
秦刚外长同荷兰副首相兼外交大臣胡克斯特拉通电话⋯⋯秦刚外长指出，「开放务实」是中荷关系的最大特色⋯⋯
⋯⋯个别国家出于一己私利，不惜损友自肥，恶意封锁和打压中国企业，人为推动产业「转移」「脱钩」⋯⋯不仅损害中国企业合法权益，也冲击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我们希望各方秉持客观、公正立场，从自身长远利益和公平公正市场原则出发，独立自主作出决定。
中國外交部還能說什麼呢？更縝密地細説，中國執政黨還能說什麼呢？在國際政治的無政府狀態之下，無論是哪一個黨派統治中國——假如不久的將來，中國民主黨、中國進步黨、中國人民黨取得中國政權——它都會向毛寧一樣，給予一樣的回覆。
無論中國是民主國家與否，美國都會建立各式各樣的抗中聯盟，以防中國茁壯成無法抗衡的對手，將美國驅逐出太平洋。只有在一個前提之下，美國會停止建立抗中聯盟——美國國力領先中國的相對差距擴大。易言之，中國越來越強、中美之間的相對國力差距越來越小，激發的抗中聯盟將越來越多元，越來越廣泛。按照現實主義的邏輯，除了近日與美國達成共識的荷蘭、日本之外，亦是半導體重鎮的南韓和臺灣也必定會在未來，加入由美國領銜的抗中晶片聯盟。
1989 年 12 月，六四天安門剛落幕不久，美國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布倫特．斯考克羅夫特（Brent Scowcroft）前往北京，拜訪剛在中共十三屆五中全會接掌中共中央軍委會主席的江澤民。江澤民對斯考克羅夫特說，「對中美之間的分歧，也不必諱言。」迎擊分歧、直言分歧，不僅是二十世紀末中美關係的一大特徵，在我們所處的二十一世紀，這項特徵亦會不斷持續。但是江澤民的下段話，更為重要：
在这个不断变化动荡的世界上，中美两国应该也可以找到很多共同利益和共同点。我们相信，只要双方都向前看，真诚地从维护两国人民的共同利益、世界和平与发展的根本利益出发，改善中美关系的前景是很广阔的。
美日荷的半導體協議是眾多中美分歧之中的一項分歧，如何不讓分歧惡化中美關係，考驗著中國國家主席與美國總統的智慧。但是，臺灣社會需要比美國總統、中國國家主席更審慎關注中美關係，因為我們處在風暴眼中。
【參考資料】
- 2023年1月30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主持例行记者会
- 2023年1月31日外交部发言人毛宁主持例行记者会
- 社评：建中美关系“护栏”，应从华盛顿内部动工
- 《发展中美关系要向前看（一九八九年十二月十日）》，收錄於《江泽民文选》第一卷，人民出版社 2006 年 8 月第 1 版，第 84 — 86 页。
- “The Inevitable Rivalry: America, China, and the Tragedy of Great-Power Politics,” John J. Mearsheimer, Foreign Affairs, November/December 2021, Volume 100, Number 6, 52.
- “Biden Nears Win as Japan, Dutch Back China Chip Controls,” Bloomberg
- “ASML warns chip gear ban against China will disrupt supply chain,” Nikkei Asia
【延伸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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