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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4 年，日本不宣而戰，與沙皇俄國在朝鮮半島、遼東半島展開史詩級戰役。這場戰役改變二十世紀初期的亞洲秩序。1858 年，英國、美國、法國、俄國、荷蘭要求日本簽下不平等條約——安政條約。半世紀後，日俄戰爭證明亞洲文明足以戰勝歐洲文明，日本因此扳回顏面，成為亞洲一流強權。
吞下敗仗的俄國面臨國內的挑戰：聖彼得堡人開始罷工，對沙皇表示抗議。1905 年年初，聖彼得堡人聚在大街，要求沙皇尼古拉二世進行改革，換來的卻是子彈與盾牌。這個被稱為「血腥星期日（Кровавое воскресенье）」的事件揭開 1905 年的俄羅斯革命。同年年底，俄羅斯的黑海艦隊爆發叛變。
雖然尼古拉二世最終沒有下台，黑海艦隊的叛變最終亦失敗，但是俄羅斯展開未曾進行的一項政治實驗：議會。1905 年的革命帶來「帝國杜馬」，今日俄羅斯下議院國家杜馬的前身。
1906 年 4 月，尼古拉二世在第一屆帝國杜馬發表演說，資料來源：The State Duma
什麼都沒有改變的俄羅斯
一百二十年，兩個甲子過去了，昔日的帝國杜馬經過沙皇俄國、蘇俄、蘇聯的三段重要斯拉夫時期，成為今日俄羅斯聯邦的下議院。
可是，卻甚麼也沒有變。從前的杜馬沒有建立常青的民主政體，今日的俄羅斯大抵也是如此。自從普丁於 2000 年正式成為俄羅斯聯邦第二位總統後，國家杜馬事實上成為了執政黨統一俄羅斯黨的橡皮圖章，普丁的橡皮圖章。在普丁的率領之下，統一俄羅斯黨在國家杜馬至少也有一半的席次，多則有超過四分之三的席次。
2021 年俄羅斯國家杜馬的選舉結果，資料來源：Statista
兩甲子，俄羅斯政治卻也沒變。
瓦格納、普里格津、普丁的御廚
二十一世紀前三十年的俄羅斯，是普丁的俄羅斯，他任命的達官顯貴是俄羅斯的神秘統治階級：俄羅斯聯邦安全會議秘書帕特魯舍夫（Патрушев）、俄羅斯外交部部長拉夫羅夫（Лавров）、俄羅斯國防部部長蕭依古（Шойгу）、前俄羅斯總理梅德維傑夫（Медведев）。這些人之所以神秘，不是因為缺少曝光度，而為這些俄羅斯政客的出線始終是個謎。
為甚麼帕特魯舍夫可以在國安機關任職長達 25 年？為甚麼蕭依古的國防部部長一職可以長達 10 年？為甚麼拉夫羅夫的外交部部長一職可以長達近 20 年？大概連俄人自己都沒有準確答案。
2014 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克里米亞，兼併烏克蘭東部的頓內次克和盧甘斯克，世界發現一個新的俄羅斯謎團：普里格津（Пригожин）與他的瓦格納公司。
實際上，瓦格納是企業化的軍隊集團，是一個戰爭法人。
國際人道法對於戰爭有相關規定，規定許多作戰的細節與戰俘享有的權利，例如擄獲戰俘的國家需要確保戰俘獲得司法救濟、得以與親人通訊、免於因飢餓致死、不得以不人道的方式刑求、或者不得強行押送至另一地區與等等。1977 年的「日內瓦四公約關於保護國際性武裝衝突受難者的附加議定書」（又稱為「第一議定書」）規範，「外國僱傭兵不應享有作為戰鬥員或成為戰俘的權利」。
這些國際條約與國際習慣法為人類文明的底線設下地板，但是瓦格納卻在這些地板之下運行。
資料來源：日内瓦四公约关于保护国际性武装冲突受难者的附加议定书（第一议定书）
瓦格納與克里姆林宮的黑吃黑
瓦格納集團領袖普里格津的眼中沒有國際法，對這位被稱為普丁御廚的前科犯而言，權利與金錢才是追逐的目標。因此，瓦格納大部分的足跡都在非洲大陸，畢竟在講究人道主義的歐洲，視國際法為無物的瓦格納難有隱身之處。
資料來源：Washington Post
簡而言之，瓦格納與普里格津是錢多好辦事的真實寫照。根據莫斯科時報的報導，普丁表示，「從 2022 年 5 月到 2023 年 5 月，國家已經付給瓦格納 826 億盧布，相當於 10 億美元。」
所以 2023 年 6 月 23 日的瓦格納事件，是一場著實的搞笑黑吃黑內鬨。
在所有的評論之中，大概屬歐盟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級代表波瑞爾（Josep Borrell）和前美國駐俄羅斯大使麥克福爾（Michael McFaul）的分析最為簡單，卻也最貼切：波瑞爾表示，「怪獸正在反抗創造怪獸的人」，麥克福爾則說，「普丁和普里格津都是流氓。」
資料來源：Euronews
即便普里格津推翻普丁，取而代之，也不能代表俄羅斯自此從國際關係中的黑騎士，轉型成白馬王子。這是民主國家經常犯的毛病，民主國家國民往往以為，扳倒一塊專制又腐敗的鐵板，就能換來一塊新的民主又完美的鐵板。
但是，普丁本人的崛起證明上述的悖論具有毀滅性的錯誤：普丁於 1999 年成為代理總統，在 2000 年正式擔任民選總統，看看為葉爾欽畫上句點的普丁建構甚麼足以證明他是俄羅斯彌賽亞的里程碑。
烏克蘭、臺灣、中國
看著歐洲的烏克蘭與俄羅斯，很難不想到亞洲的海峽兩岸。
假設中國解放軍發動史詩級的兩棲作戰，不僅跨越臺灣海峽，甚至登陸臺灣本島，此時的北京出現政變，臺灣會不會因此而得救？
不會。因為習近平團隊是中國人，政變人士也是中國人，任何一位中國人對於統一臺灣都有或多或少的情感。無論中國人信仰佛教、道教、基督教，仰慕三民主義、共產主義、社會主義、法西斯主義，這都不是決定性因素。
一位中國人的天然身分，很大一部分已經決定其統一臺灣的立場。
瓦格納事件對臺灣僅有一個啟示：與其依賴侵略者內部的混亂，在侵略者發動侵略之前就已備戰完畢，才是上選之策。假使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廣東省出現強大軍閥，或者位於南京的中華人民解放軍東部戰區爆發叛變，中華民國依舊無法保證能夠擊潰準備登陸的中國紅軍。我國的國防政策應該著重於內部茁壯，外部的變化並不是凱達格蘭府能夠控制的事態。究竟未來的中國軍隊是否會出現如瓦格納一般的叛變，叛變人士是否能夠利用中國的社群媒體來傳達理念，叛變軍隊是否能一路開綠燈般地直達首都北京，都不是我方能夠控制的場景。
控制我們能控制的部分是我們的唯一職責，中國軍隊內部的嫌隙、鬥爭只能是我們日日夜夜須以追蹤，但是無能為力的其它部分。中國國防部部長、參謀總長的更迭影響不了我國長年的國防策略。
按照這個邏輯，日前蔡英文政府調整兵役規制，要求 2024 年 1 月 1 日起，義務役恢復完整的 1 年，國防預算上調 12.9 %，都是走在非常正確的國家道路之上；甚至我們可以大膽地回溯至馬英九首次執政的 2008 年，他提出的「不統、不獨、不武」即便富有爭議，但是在實質上，卻為兩岸硝煙設下防火欄。更重要的是，馬英九的 8 年任期為中華民國爭取了茁壯的時光，也才有後方的蔡英文能夠接續執政——假設馬英九比陳水扁更躁進，要求乃至烏蘇里江、準噶爾盆地、青藏高原的偉大華夏領土，或者單方面地進駐國軍至釣魚台和南海群島，有人願意保證 2016 年蔡英文勝選前，中華民國仍然存在嗎？
爭取時光的戰術，早已體現在烏克蘭的俄羅斯戰爭。2014 年，烏克蘭爆發廣場革命，時任總統亞努科維奇潛逃俄羅斯，普丁立即兼併克里米亞、頓內次克和盧甘斯克。那時起，烏克蘭便開始與北約進行軍事交流，烏克蘭士兵學習美國的軍事裝備，才有 2022 年這場逆襲又光榮的偉大之戰。
臺灣呢？中華民國呢？若要與強大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對抗，臺北爭的豈能是一朝一夕的總統大選，一時一刻的國會席次變化，我們爭取的是整體國家的時間。
做出正確的抉擇，時光將會站在臺北這一方，而北京將會理解，和平的雙城記遠比史無前例的海峽戰爭更來得可貴，兩岸才能避免本是同一文明的兩個實體爆發如俄烏之間的慘寰戰火。
【參考資料】
- 「U.S. troops to train regular Ukrainian military troops: State Department」，2015 年 7 月 25 日，Reuters。
- 「蘇貞昌報告 112 年總預算 國防預算成長 12.9 %」，2022 年 10 月 4 日，中央社。
- 「Putin Reveals Russia Paid $1 Bln to Wagner Group in Past Year」，2023 年 6 月 27 日，Moscow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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