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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業
如「破罐子破摔」的美國飛機製造商：波音（ Boeing, BA-US ）
上週末，根據路透社報導，美國阿特拉斯航空公司的一架波音 747-8 型貨機在起飛後不久遇到發動機故障，緊急迫降在邁阿密國際機場，網傳影片顯示該貨機一側發動機在半空中起火，禍不單行，就在一天前，美國國務卿布林肯 1 月 17 日返回美國所乘坐的波音專機發生「嚴重故障」，他甚至被迫一度滯留在瑞士達沃斯，算是倒了血黴。
當然，更致命的危機事件發生在 1 月 5 日，阿拉斯加航空一架波音 737Max9 型飛機在飛行途中機身部分脫落，美國航空（American-Airlines, AAL-US）監管機構隨即下令停飛 171 架波音 737 Max9 飛機。
這架從美國俄勒岡州波特蘭飛往加州安大略的阿拉斯加航空航班載有 177 名乘客和機組人員，飛機在攀升至 16,000 英尺高空時，機體部分脫落，導致機艙減壓。飛機緊急下降，最後成功折返波特蘭降落，萬幸未造成傷亡。
「機艙門事件」發酵後，波音估價大跌近 8% ，市值蒸發約 748 億元。
最迷人的危險：波音 737 Max8
2018 年和 2019 年，在不到五個月的時間裡，波音 737 Max8 飛機發生了兩起墜機事故，共造成 346 人死亡，後來發現兩起墜機事故都與一個會無視飛行員指令的系統故障有關，當時，第一次墜機發生在 2018 年 10 月，一架從印尼雅加達起飛、載有 189 人的噴射客機在起飛幾分鐘後墜入爪哇海，4 個月後，埃塞俄比亞航空的另一架波音 737 Max 飛機在前往亞的斯亞貝巴的途中墜毀，機上 157 人全數罹難，其中包括八名機組人員。
這些墜機事件導致波音 737 Max 飛機在全球停飛，數百架飛機在世界各地的停機坪上停放了近兩年，波音工程師們努力尋找問題，以便各國監管機構重新認證這些飛機，值得一提的是，美國監管機構是最後一批停飛該機型的國家之一，且是在各國壓力加大，其他 42 個國家採取嚴厲措施防止事故進一步發生後才做出的決定。
《紐約時報》和其他媒體報導最終揭露，競爭壓力、設計缺陷和監管問題都在這款機型那些令人不安的事故中發揮了作用，同時，這款機型也是波音公司有史以來最暢銷的飛機，停飛時，全球航空公司的預購訂單高達數千億美元。
以品質、信譽著稱的波音公司怎麼了？
《華爾街日報》近期做出一期深度調查報導，直指波音背後的隱患或因其「供應商分包」政策導致，據報導，與許多美國製造商一樣，波音越來越多將用於製造飛機複雜機器的零件生產「外包」了出去，早在今年 1 月 5 日，阿拉斯加航空發生令人震驚的艙門高空脫落事件之前，航空巨頭波音公司內部就已有人對波音製造飛機的方式提出擔憂。
2001 年，波音一位航空工程師在內部技術研討會上提交了一份有爭議的白皮書。這個名叫 John Hart-Smith 的工程師提醒同事注意分包策略的風險，尤其是如果波音外包了太多的工作，又沒有為供應商提供足夠的現場品質和技術支援。
「水平最低的供應商的能力決定了這個一流飛機製造商表現的上限。」 Hart-Smith 寫道「這些代價不會因為這些工作看不到而消失了。」這份報告在波音內部引起了轟動。它在工程師中流傳開來，張貼在工廠的牆上。
Hart-Smith 後來從波音退休後談到他對「過度外包」的警告時說：「 這是常識 」，20 年後的今天，波音正重新檢視其「外包策略」所帶來的後果。
外包政策的缺陷
最近，波音的多個機型都出現了問題——鑽孔錯誤、方向舵螺栓鬆動以及本月發生的 MAX 9 艙門脫落事故，這些都是波音未能提早發現的疏漏，波音飛機自上述致命墜機事件發生以來出現的許多問題，都可以追溯到波音及其航空業競爭對手在 Hart-Smith 發表這份白皮書之前採用的一套生產系統。
公開資料顯示，在波音飛機的製造過程中，先由數十家工廠製造 737 和 787 噴射機的關鍵零件，之後波音再對這些飛機進行組裝。這其中就包括位於美國堪薩斯州威奇托市的一家規模龐大的機身工廠，波音一直到 2005 年都是這家工廠的所有者。
當時，時任波音高層穆拉利表示，將工廠出售給私募股權投資公司可以讓波音專注於總裝業務。在總裝過程中，波音可以為它們的飛機增加最大價值，這家工廠現在由上市公司 Spirit AeroSystems 經營，自從波音將其工作的這部分責任移交給 Spirit 後，後者一直受到生產問題和品質缺陷的困擾。
Spirit 的糾紛
Spirit 曾被波音高層視為模範合作夥伴，也是許多波音飛機機身的唯一供應商，包括上述緊急迫降的阿拉斯加航空飛機，十年多來， Spirit 的收入嚴重依賴波音，這兩家公司多年來在成本和品質問題上糾紛不斷。
值得一提的是，波音 MAX 機型停飛和疫情耗盡了 Spirit 的資金，這家公司削減了數千個工作崗位，導致航空旅行需求反彈時出現人手短缺問題， Spirit 的一些員工說，生產問題司空見慣，有關品質問題的內部投訴也被置之不理。以每天生產兩架機身的速度計算，該公司一個月中需要用螺栓、緊固件和鉚釘組合填充的孔洞多達 1,000 萬個。
國際機械師和航空航天工人協會的一個分會代表 Spirit 威奇托工廠的工人，該分會主席 Beard 說：「我們在全世界的飛機都有一些沒人發現的問題，因為 Spirit 給員工施加了壓力，要求他們快速完成工作。」同時，波音的壓價要求讓 Spirit 資金緊張，管理人員對於滿足日益苛刻的期限感到焦慮。
誰來背上安全事故的鍋子？
一些現任和前任員工說，這樣做的結果是，工廠的工人們急於完成不切實際的配額，而指出問題的人會受到勸阻，甚至遭到懲罰。他們說，越來越多的飛機帶著所謂的「疏漏」（即未被發現的缺陷）從威奇托出廠。
曾任 Spirit 品質審核員的 Dean 說：「眾所周知，在 Spirit 如果你說太多不中聽的話，造成太多的麻煩，你就會被趕走。」他說自己因為指出機上的鑽孔錯誤而被解僱。 Dean 說：「這並不意味著完全無視這些問題，但他們不希望你發現所有問題並記錄下來。」
諷刺的是， Spirit 表示，將繼續「專注於從我們工廠出去的每架飛機的品質」。波音表示，將努力向官員保證「飛行中的每一架波音飛機都是切實安全的」。
簡而言之，供應商與波音都不想背安全事故的「鍋子」。
困境加劇的波音
曾經，中國是波音全球最具成長性的民用航空市場， 2022 年波音中國總裁謝利嘉更是直言，中國已成為波音最大的海外民用飛機市場，事實上，波音公司在中國這個關鍵市場，也是全球最大航空市場，還有許多麻煩。
在本月美國阿拉斯加航空緊急艙門脫落事件發生後，外界期待已久的波音公司恢復向中國交付 737 MAX 飛機的計劃再度面臨延期，本來波音原本有望受益於中美關係的解凍，現在又泡湯了，熟悉內情的人士說，中國南方航空已準備好最快今年 1 月接收波音飛機。
畢竟南航是已訂購波音 MAX 但未交付的數家中國航空公司之一，知情人士稱，阿拉斯加航空事件發生後，南方航空正計劃對這些未交付的波音飛機進行更多安全檢查，儘管這些飛機的型號並非此次航空事件所涉機型波音 737 MAX 9 。
目前還無法確定中方這些額外檢查可能需要多長時間，但這給波音交付時間增加了不確定性。自從波音 737 MAX 8 發生兩起致命墜機事故以來，中國已將這類飛機的交付凍結數年，知情人士稱，中國航空監管機構還指示國內航空公司對各自的波音 737 MAX 機隊進行預防性安全檢查。目前，中國的航空公司機隊中沒有波音 MAX 9 機型。
但在 1 月 18 日，波音卻奇蹟似地迎來了新一輪安全危機爆發後的首筆訂單。
擴大檢視
在印度南部城市海得拉巴舉行的「印度之翼」航展上，印度廉航 Akasa 航空宣布訂購 150 架波音飛機。訂單中包括波音 737MAX10 和 737MAX8 – 200 訂單，不包括已經被多國停飛的 MAX9 版本，儘管中國和印度的人口規模處於同一水平，但印度所有航司機隊總規模僅有 800 ～ 900 架，不足中國的四分之一。截至 2023 年 12 月，光是中國南航一家航司的機隊規模就有 908 架。
龐大的民航客機「缺口」或印度方面對波音「開綠燈」的重要原因，至於背後達成什麼樣的「優惠交易」尚不得而知，美國聯邦調查人員仍在試圖找出阿拉斯加航空這起事故的具體原因，以美國人的效率，大概需要數月時間。
阿拉斯加航空和美國聯合航空（United Airlines, UAL-US）表示，在檢查過的其他波音 MAX 9 飛機上也發現了鬆動的硬體，這意味著問題不只出現在一架飛機上；波音和 Spirit 都表示，其員工正在與調查人員合作，確保所有飛機符合安全要求才會重新投入使用。
上週五，美國航空管理局表示將加強對波音生產的監督，包括對波音 737 MAX 9 生產的審計，去年 10 月經確認上任的美國航空管理局局長 Whitaker 在接受採訪時表示，對波音 737 MAX 9 問題的初步檢查將擴大到其他機型，以及商討如何監管波音的生產。
承認缺失與面對負責
在這起幾乎釀成大禍的事故發生幾天后，波音執行長卡爾霍恩在華盛頓州倫頓的 737 飛機組裝工廠對員工們說，阿拉斯加航空的飛行員能夠救出乘客是波音的幸運，波音需要為自身錯誤承擔責任。
這是波音首次承認自己對安全失誤負有責任，也是首次承認卡爾霍恩自 2020 年初執掌波音以來一直未能整頓公司的生產，這位波音的長期董事兼前 GE 公司高層是在波音 737 MAX 8 墜機事件後，前任波音 CEO 下台後走馬上任的。
在波音的全體員工大會上， 66 歲的卡爾霍恩說，他曾擔心坐在洞口旁座位的阿拉斯加航空乘客，「我有孩子，我有孫輩，你們也一樣。」卡爾霍恩說，「這件事很重要，每個細節都很重要。」
《虎嗅網》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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