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PS｜CIPS 是什麼？和 SWIFT 差異？為什麼會受到關注？

編按：2023/04/27 更新，阿根廷宣布將停止使用美元來支付從中國進口的商品，轉而使用人民幣結算。

俄烏戰爭爆發前五天，中國政府發布中俄貿易的數據，「 2021年 中俄货物贸易额达 1468.7 亿美元，同比增长 35.9 %。面对全球疫情起伏反复和经济复苏乏力的双重考验，中俄经贸合作逆势前行，实现跨越式发展，双边贸易额再创历史新高，中国连续12年稳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七天後，眾多俄羅斯銀行被踢出 SWIFT 系統，與國際社會的經貿連結被硬生生切斷。

當時有人認為，中俄之間的關係將會受到俄烏戰爭影響，中方將與俄羅斯保持適當距離，以維持自身的道德高位。然而，當今年（2023 年）中國駐俄羅斯大使受訪時，他卻直接表示：

双边贸易额增长 29.3 ％，达到创纪录的 1,902.71 亿美元，中国连续 13 年稳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两国能源、核能、航空、航天、基建等领域战略性大项目稳步推进，黑河—布拉戈维申斯克公路桥实现通车、同江中俄黑龙江铁路大桥铺轨贯通。两国跨境电商、数字经济、生物医药、绿色低碳等新兴领域合作势头强劲⋯⋯两国元首设定将贸易额提高到 2,000 亿美元的目标有望提前实现⋯⋯持续推进睦邻友好合作，在实现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的道路上携手前行，为两国及世界人民带来更多福祉。

中俄的經貿越靠越近，其中一個原因是中俄在進行貿易結算時，中國乘著去美元化的便車，推進俄羅斯使用 CIPS，將俄羅斯引入人民幣的支付體系。

CIPS 的起源

CIPS（Cross-Border Inter-Bank Payments System），全名是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是中國政府推動人民幣國際化的重要工具。在 2015 年 10 月的新聞發佈會上，中國國務院闡述對 CIPS 的願景：

为满足人民币跨境使用的需求，进一步整合现有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渠道和资源，提高人民币跨境支付结算效率⋯⋯CIPS 分两期建设：一期主要采用实时全额结算方式，为跨境贸易、跨境投融资和其他跨境人民币业务提供清算、结算服务；二期将采用更为节约流动性的混合结算方式，提高人民币跨境和离岸资金的清算、结算效率。

因為 CIPS 系統而成立於上海市黃浦區的「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用更白話的方式介紹 CIPS：

跨境清算公司以「哪里有人民币，哪里就有 CIPS 服务」为使命担当⋯⋯跨境清算公司不仅不会止步于「跟上」，更设法向系统参与者提供「超前」服务，努力提高 CIPS 系统处理业务量市场份额，全力把 CIPS 系统建设成为人民币国际支付清算的「主渠道」。

CIPS 的使用方式

讓我們做一個偉大的假設。

假設臺灣銀行和巴黎銀行是 CIPS 系統的成員。當一位有臺灣銀行帳戶的臺北人和一位有巴黎銀行帳戶的巴黎人進行交易時，這位臺北人就可以將人民幣從臺灣銀行的帳戶轉出去，轉帳至巴黎人的巴黎銀行帳戶。

在全球化的過程中，這類跨境交易模式已經有穩固的基礎，即是全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推出的系統。全球銀行金融電信協會的總部位於比利時布魯塞爾，英文全名是 Society for Worldwide Interbank Financial Telecommunication，簡稱 SWIFT。全世界使用 SWIFT 系統的銀行數量超過萬家，幾乎全球各國政府都已參與其中，這也是為何中國一推出 CIPS 後，許多學者、官員都將其與推出將近半世紀的 SWIFT 做比較：兩者皆是支付系統，是各家銀行、各個國家用以支付跨境交易的傳輸系統。

資料來源：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

資料來源：SWIFT

目前，CIPS 的使用者遠遠不如 SWIFT，使用 CIPS 的銀行大多是中國的銀行，例如工商銀行、農業銀行、中國銀行、建設銀行，以及這四大銀行在海外的分行；參與 CIPS 的外國銀行多是在中國的有限公司，而不是全球性的公司。

以下是根據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提供的資料所建構的參與銀行細項：

CIPS 的政治焦點與未來發展

中國。

因為是由全球第二大經濟體中國推出的經貿秩序，因此受到各方關注。即便 CIPS 目前的參與銀行數量、涵蓋國家數目不如 SWIFT，但是不意味著未來就無法與 SWIFT 比擬。國際政治環境充滿無止盡的競爭，中美雙邊關係起起伏伏，中國的一舉一動都在美國學者、官員的放大鏡底下。

2013年，中國提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 21 世纪海上絲綢之路」，簡稱「一帶一路」2015 年，中國推出「人民幣跨境支付系統」；2016 年，中國正式運作「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亞投行）」。在國際層面，2016 年是國際貨幣基金將人民幣納入特別提款權的一年；2017 年，美國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議（TPP）」；2022 年，中國主導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CEP）」正式生效。

易言之，習近平的第一個任期，從 2012 年到 2017 年，是中國大手大腳、大張旗鼓地提出新型經貿秩序的熱鬧五年；他的第二任期，從 2017 年到 2022 年，與被貼上單邊主義、孤立主義的美國總統川普有巨大的對比。

2017 年，展開新任期的習近平和甫當選的川普一同出席世界經濟論壇。習近平用中文對在場的嘉賓發表中國對世界經濟的看法：

今天，我想从经济全球化问题切入，谈谈我对世界经济的看法⋯⋯当年，中国对经济全球化也有过疑虑，对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也有过忐忑。但是，我们认为，融入世界经济是历史大方向，中国经济要发展，就要敢于到世界市场的汪洋大海中去游泳⋯⋯坚持协同联动，打造开放共赢的合作模式。人类已经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利益高度融合，彼此相互依存。

那時候的香港沒有示威遊行，武漢沒有瘟疫封城，2016 年中國的經濟成長率仍有 6.8 %。那是一個驅動世界能量的中國，習近平儼然是世界秩序的救世主。當時美國新的總統，靠著製造對墨西哥人、中國人的仇恨，對女性、移民那根深蒂固的歧視，從自家的川普大廈搬家到華盛頓特區的白宮——一個世界權力中心的最中心，乘載著億萬人對世界和平、穩定、繁榮的第一載具，這一座宮殿的前主人在當選的隔年，立刻收到來自瑞典的祝賀，諾貝爾和平獎。

川普提倡的「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與「AMERICA FIRST」總是以大寫的方式攻佔推特，表彰他推行單邊主義的積極與活力；習近平將「人类命运共同体」寫入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彰顯他對多邊主義的信念與決定力。

一來一往，一中一美，讓旁觀者屏息凝神，相信東風終究可以與西風抗衡。中國國內甚至有不少人認為，毛主席在 1957 年寒冷的莫斯科冬風下氣宇軒昂的「现在不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是东风压倒西风」，終於能由習主席的中國夢來實現。

但是，可能嗎？川普走了，習近平還在，但是美國沒走，美國還在。在世界進入多極體系，北京與華盛頓充斥冷戰氛圍之際，CIPS 的發展將嚴重被中美雙邊關係影響。

CIPS 要能達成人民幣國際化的願景，首先要先確定，何謂國際化？在 SWIFT 的廣度與深度跟前，CIPS 是不可能取代 SWIFT，中國官員對此亦非常清楚。因此，中國對於人民幣的「國際化」定義，將會與外界的定義有所不同。

未來，人民幣的國際化將會侷限在重點產業與重要能源的範疇之內：要求石油、鎳鋰鋁銅等等有關鍵作用的資源以人民幣結算，並且輔以 CIPS 系統完成交易。此舉不僅能夠達成人民幣的國際化清算，在戰略方面，亦能滿足中國國族主義的精神需求：中國的國際交易以人民幣計價，繞過美元、歐元、日圓，以避免在關鍵時刻——統一臺灣，奪得東海南海島嶼，甚或與美國爆發直接軍事衝突時——面臨俄羅斯正在面臨的窘境。

這就是為什麼習近平在結束動態清零政策後，首訪的國家是沙烏地阿拉伯。藉著人民幣來掌握世界重點資源，推進中國的國際話語權，加深中國對世界經濟的影響力——與其說服全世界的遊客，出國購物使用人民幣來結匯，不如聚精會神在戰略物資、重要大眾商品，使人民幣的國際化有更穩固的根基，不流於表面工夫。

CIPS 結論

俄烏戰爭、中美關係讓中國政府看到，當西方國家聯合起來，沆瀣一氣制裁敵人時，會使用什麼方法，出動什麼法案，安排什麼時節點。CIPS 的發明、推廣和深化，在中國未來的外交中，將會扮演重要角色，避免中美關係一發不可收拾時，中國無法達成戰略自主。假若中國政府能夠讓沙烏地阿拉伯政府在結算石油時，使用 CIPS 的系統，與南韓企業購買半導體時，使用 CIPS 的系統，中國的全球影響力將會大幅提升——美國最不想看見的夢魘。

經濟就是政治，政治就是經濟；CIPS 看似是經濟秩序，其實說到底，仍然是政治秩序。

【資料來源】

• 「公司概况」，跨境银行间支付清算有限责任公司。
• 「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一期）答问」，2015 年 10 月 9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
• 「习近平出席世界经济论坛2017年年会开幕式并发表主旨演讲强调要坚定不移推进经济全球化引导好经济全球化走向打造世界经济增长、合作、治理、发展新模式宣布中国将在北京主办“一带一路”国际合作高峰论坛」，2017 年 1 月 17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 「中国连续12年稳居俄罗斯第一大贸易伙伴国——中俄经贸合作成果丰硕」，2022 年 2 月 9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政府。
• 「驻俄罗斯大使张汉晖就中国经济形势等问题接受塔斯社书面专访」，2023 年 2 月 18 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
• 「在莫斯科大学会见中国留学生时的讲话（一九五七年十一月十七日）」，收錄於《建国以来毛泽东文稿第六冊》（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2 年 1 月），頁 649 – 6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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