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會」：中國共產黨釋放的經濟訊號

近日，太平洋的彼岸剛結束共和黨和民主黨的超級星期二初選，臺灣海峽的對岸也結束全國的「兩會」，共同為 2024 年的世界走向提供分析資訊。

什麼是「兩會」？

「兩會」是兩個國家級機構——「全國人大」、「全國政協」——每年於三月召開的全國性會議，地點在北京市人民大會堂。「全國人大」的全名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全國政協」則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

全國人大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立法機關。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二條，「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切权力属于人民。人民行使国家权力的机关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和地方各级人民代表大会。」至於全國政協，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序言裡是這樣寫道：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是有广泛代表性的统一战线组织……在国家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和对外友好活动中，在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维护国家的统一和团结的斗争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将长期存在和发展。

因此，全國人大是立法權的體現，全國政協則是中共當局舉世少見的特色。

2024 年的目標：GDP 成長率 5%、失業率 5.5%、物價上漲 3%

本次的兩會裡，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強做出工作報告，立下以下目標（右列為今年數據）：

	中共於 2023 年的數據	中共對於 2024 年的目標
國內生產總值增長	5.2%	5%
城鎮新增就業人數	1,244 萬人	1,200 萬人
城鎮失業率	5.2%	5.5%
居民消費物價漲幅	0.2%	3%

對岸的經濟政策：寬鬆、擴張、撒幣

GDP 的公式為「消費」+「投資」+「政府支出」+「淨出口」。

若以美元計價，中國在 2023 年的出口年增長率為 – 4.6%（以人民幣計價，則是 + 0.6%，但是人民幣於 2023 兌美元是貶值），物價的漲幅基本為零。因此，為了要維持 GDP 的增長，中共當局只有兩個選擇：說服中國企業、外國企業加大對中國的投資；或者政府要擴大支出。

中國出口值參考資料：Statista

但是，無論是根據新華社的消息，或者金融時報（Financial Times）的計算，中國使用的外國直接投資金額年成長額不是下降 8.8%，就是 81%。那就只剩下透過擴大「政府支出」，實現中國經濟成長 5% 的夢想。

中國使用的外國直接投資金額參考資料：Financial Times

3 月 6 日，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主任鄭柵潔、財政部部長藍佛安、商務部部長王文濤、中國人民銀行行長潘功勝、中國證券監督管理委員會主席吳清連袂出席記者會。就擴大政府支出的面相，五位中國大掌櫃提出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新增地方政府專項債券」、「結構性降稅減費」、「加大一般公共預算支出」。

實行 2024 年的目標所做的政策安排
3% 赤字率
4.6 兆人民幣的赤字規模
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支出達 28.5 兆人民幣，較 2023 年增加超過 1 兆人民幣
新增地方政府專案債券 3.9 兆人民幣，新增發行超長期特別國債 1 兆人民幣

此外，潘功勝還提到：

整个中国银行业的存款准备金率平均是 7%，后续仍然有降准空间。

代表今年（2024 年）的存款準備金率必定會下調。今年年初，我撰寫一篇有關年初降準的文章，「超預期降準！中國貨幣政策必然的終點是 QE？」，提到：

2024 年年初，中共當局就下調 0.5% 的存款準備金比率 …… 今年一整年的下調幅度將比以往強烈 …… 等到 2027 年召開更為史無前例的中共二十一大時，存款準備金率將會是疫情前的一半，約莫 5.5%。

中國法定存款準備金率參考資料：StockFeel 股感

我覺得我錯了。很有可能在 2025 年年中，中國人民銀行的存款準備金率就會是 5.5%，而不是決定李強是否留任總理的 2027 年二十一大。

中國經濟成長率 5% 的代價：沒有朋友

經濟成長率 5% 是令人嘖嘖稱奇的數字。美國在 2023 年第四季度的經濟成長率為 3.2 %，已經讓許多觀察家掉了下巴，更何況是中共的年化 5% 目標。

要維持高增長，必須要符合幾項要件，例如中國的淨出口要成長（主要是出口的增長）、中國的消費要上升、中國的投資要加大且有效（而不是去幾個沒什麼人的縣城建高鐵和機場）。

但是，有鑑於中美之間的貿易戰、中國前任總理李克強在 2020 年提到的「6 亿中低收入及以下人群，他们平均每个月的收入也就 1000 元左右」，中國的淨出口和消費都要上升，真的不太可能。

此外，中國的淨出口已經不是經濟問題，而是政治問題，因為牽涉到補貼、傾銷、產能過剩的等等會外溢至它國就業的社會問題。2023 年 10 月，歐洲人已經表態，準備調查中國電動車的反傾銷行為：

歐洲調查中國電動車反傾銷參考資料：European Commission

連美國人也感到壓力。特斯拉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說：

如果不設立貿易障礙，他們真的可能擊敗全世界其它的車商。

（If there are no trade barriers established, they will pretty much demolish most other car companies in the world.）

北京大學金融系教授 Michael Pettis 對此的分析過於委婉：

……如果中國要維持 GDP 成長率在 2% 至 3%（或更少）……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世界其它國家透過降低自身投資、製造的程度至中方的一半，容納中國的成長，才能達到。即便沒有當今在美國、印度和歐盟的地緣政治緊張局勢，以及意圖刺激國內投資和製造的政策，上述情況亦非常不可能。

（…… if China is to maintain GDP growth rates even of 2–3 percent (or less) …… In that case, it could only do so if the rest of the world agreed to accommodate that growth by reducing its own investment and manufacturing levels to less than half the Chinese level. Even without the geopolitical tensions of recent years and policies in the United States, India, and the European Union (EU) aimed at boosting domestic investment and manufacturing, this would still be highly unlikely.）

如果要增長 GDP，在無法說服中國人民消費（GDP 公式裡的消費持平）、國外投資下滑（GDP 公式裡的投資下降）的情況下，中共當局只好將國內生產的產品往外銷售，拉抬淨出口（GDP 公式裡的淨出口上升），並加大財政政策、貨幣政策的力道（GDP 公式裡的政府支出上升）。

這，會讓中國沒朋友。此外，由於是超前借貸，往習近平的第四任期借貸，將會使下一世代的中國人面臨更嚴峻的經濟問題。

歡迎來到習近平經常提起的，百年未有之大變局。

參考資料：

「Gross Domestic Product」，Bureau of Economic Analysis。

「Value of export of goods from China from 2013 to 2023 (in billion U.S. dollars)」，Statista。

「Commission launches investigation on subsidised electric cars from China」，2023 年 10 月 4 日，European Commission。

「新华社权威快报丨2023 年外贸“成绩单”出炉！货物贸易进出口同比增长 0.2 %」，2024 年 1 月 12 日，新华网。

「2023 年我国吸收外资 1.1 万亿元」，2024 年 1 月 19 日，新华网。

「Tesla CEO Musk: Chinese EV firms will ‘demolish’ rivals without trade barriers」，2024 年 1 月 25 日，Reuters。

「超預期降準！中國貨幣政策必然的終點是 QE？」，2024 年 1 月 31 日，StockFeel 股感。

「李强作的政府工作报告（摘登）」，2024 年 3 月 6 日，人民日报。